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误解

双新站在人来人往的商业街里久久不能平复心情,被刺痛的心什么时候才能平复,一天、一周、还是一个月,她不知道,她只知道暂时不想回去了。

此时她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来,是阳上打来的。双新逃离那个地方的时候他们就约好要在这里见面,他应该是到了但还没找到自己。双新将一只手高高举起,四处环顾,手机那头的人催促着急地语气让她的心更乱了。

“都说是穿红色外套的,红色外套!新华书店的旁边!”双新没等里面的人回答就立刻按下关闭按钮,转过身子背对人流方向,因为她知道下一刻眼睛又要不受控制地湿润起来。这个时候的她听不得催促着急地语气,因为在那个地方她已经听了上千遍上万遍,她实在是受不了了。眼眶里的泪水逐渐漫出来,委屈的回忆更是一跃而上霸占她现在所有思绪。


几个月前,双新选择辞职,离开表面看起来繁荣实则项目冗杂人手不足的广告公司。一开始进入那家公司之前她通过自己的八卦雷达,了解到这家公司的福利非同寻常,年会抽奖每个人都能得到价值不菲的礼物,比如名牌包包、最新款苹果手机、知名游戏手柄等等。她和阳上讨论的时候,阳上一脸不可置信地问她那家公司不就是一家二十人左右的小公司,奖品不会是老板吹的吧。直到双新拿出同事朋友圈里的年会大合照,里面每个人笑意满满地展示自己的战利品时,阳上才姑且相信。那时候的她憧憬着未来自己某一天也能出现在合照里,拿着属于自己的大奖,随便什么都可以,能让她在朋友圈炫耀一番满足虚荣心就好。可是后来正式进入项目,什么福利、什么诱惑都顾不上了,设计部门只有她一个人,所有项目的支撑只有自己抗,没有人可以帮她。在坚持了一段时间之后,脖子实在是受不了吓人的工作量,她决定离职!

自以为脱离苦海的她,没想到却踏进另一个沼泽。离职在家时,父母的唉声叹气,抱怨的话语每天都能听到好几遍,她一开始有尝试辩解和解释,但是父母总是不愿意站在她的角度理解,最后几乎不欢而散。后来无论父母说什么,她打算戴上蓝牙耳机不再反抗,时间自然会让一切都消停。

可是今天再也没有相安无事的各说各话,一个外卖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说了多少次,不要吃外面那些垃圾食品。蔬菜只洗一遍就敢放到水里煮,油不知道用了几遍,厨房里老鼠蟑螂乱窜。哎呦,想想都可怕。”听到妈妈的牢骚,双新知道已经瞒不住了,变扭地把藏在身后的外卖拿到身前,脑袋正在飞速运转想怎么糊弄过去。“妈,这个是阳上瞒着我给我点的,刚刚到了才告诉我,说想要感谢我前几天帮他忙。就是朋友之间的礼尚往来,我以后让他不要跟我客气就好。”双新正觉得自己这个解释既天衣无缝又自然贴近生活,母亲应该再唠叨叮嘱几句就不会再说什么。

“阳上吗?你看人家对你多好,你也要好好珍惜人家,有机会就进一步发展看看,不要做老姑娘。”又是这一句,双新背对着母亲脸上尽是无奈,她和阳上就是好闺蜜好哥们,难道这个世界就不能容纳异性成为朋友的情况吗?“阳上有女朋友了,就不要再惦记人家了。”说完便关上房间门,空气弥漫着“请勿打扰”的氛围。

一切的不开心就搁在门外吧,这里有外卖的慰藉,有搁置了很久想看的电视剧,天王老子来了也请先在外面等着。双新期待得打开外卖包装,今天她点了自己一直不敢尝试的变态辣麻辣烫,在怂但是想吃的选项里摇摆后,打开手机和阳上在微信里玩了石头剪刀布自己输了,才定决心下单。小心翼翼处理包装盖后,她决定要给阳上打视频电话,全程直播自己的英勇行为。

“阳上真的有女朋友了吗?跟妈说真话,新新,那个人是不是你。昨天我和他妈妈聊,他妈妈说和一个玩了很久的朋友好上了。”母亲突然着急地推开了一点点房门,头率先探进来,表情有些不可思议又有些窃喜地看着眼前的女儿。双新吓了一跳,这个时候阳上的电话也接通了,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的他立刻答了一句,“我没有女朋友呀!廖阿姨,不要听我妈乱说。”

这时,只敢呆在门外的人如同得到通行证,迅速两三步就走到手机面前,弯腰试探和里面的人聊起来,“那你觉得我们新新怎么样嘛,小阳。既然新新和你都没有喜欢的人,你们也知根知底,可以试试走不走到一起嘛。”对面半天支支吾吾地答不上话,双新尴尬到脚趾扣地真想找个洞钻进去,“阳上,你不说你要去开会了吗?快点去吧,不要耽误了,我先挂了。”

“妈,不要这么直接跟阳上说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何况,感情这种东西不要强求了,该来的时候会来的。”麻辣烫刺鼻的辣味逐渐充斥着整个房间,仿佛在给她们之间好不容易平息的火花助燃,也终于让本来脑袋里满是未来女婿的母亲发现了它的存在。

“你刚刚不是说他有女朋友吗?”

“嗯......可能他之前也骗我了吧,他就是喜欢和我开玩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说的是真话。”

“那你刚刚说这个外卖是骗我的对吧!什么小阳瞒着帮你点的,答谢要点这么辣的外卖吗,明明知道你不能吃辣!”

被抓住漏洞,心理较量瞬间处于下风,双新心里慌乱地望着面前的麻辣烫,只想快点盖住那股味道。她满脸不耐烦地拿起盖子,用力盖上外卖盒,“这个就是阳上给我点的,我们之间聊天聊什么你知道吗?我前段时间就不经意跟他说我想试试辣的,他听进去了,不可以吗!怎么我身上什么事情都是错的,你都觉得不好。他给我点外卖,他就是对的,他就是好孩子。”

“他当然是好孩子,人家没有随便辞职,人家的工作不辛苦吗?现在不还是踏踏实实地上班。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工作不是上兴趣班,任由你高兴你喜欢就做。看看我们这辈人,哪有那么轻易辞职的,再苦再累也咬咬牙坚持下去。”

双新被碰到了心里的雷点,设计师是在父母反对和质疑声中坚持下来的,父母觉得只有像隔壁家优秀孩子那样去政府或者国企做稳定的工作才是最优选,自从毕业以来他们没少为这件事争吵。争吵的内容也总是围绕着设计工作不长久、伤身体展开。她心里其实承认影响健康这件事情,但是现在有多少工作不是加班熬夜、风餐露宿的,她觉得这不是什么值得讨论的问题,总会找到可以平衡的点。至于不长久的问题,她也体谅父母没有接触过相关工作,无法设身处地地了解她所看到的东西,她也曾多次与他们解释,相信只要自己坚持下去就能证明。

“你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头发乱糟糟,房间也不收拾,整天就穿着睡衣宅在家里。不要以为我不知道,晚上肯定1、2点才睡觉吧,你怎么过成这样......”

“好了!”长期以来积压的情绪终于爆发,“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这样,你有问过吗,有想静下来跟我聊过吗?没有,一点都没有,只想我成为你理想中的那个样子。还有上一份工作我说过好多次了,是那个部门只有我一个人,工作量多到让我脖子非常不舒服,甚至头晕想吐了,怎么,还想让我殉职才开心吗?”说完,只觉得委屈不已的双新不顾一切拿起手机和钥匙甩门而出。


商业街上的每个人都是笑脸盈盈,只有自己与他们格格不入,流泪的时候不断想起母亲指责自己不收拾的话,但凡自己的心态可以积极向上一点,也不会让自己每天“蓬头垢面”的。但是没有办法,离职后的日子,每天都自我怀疑的情绪袭扰,是不是真的做错了呢,是不是再坚持一下找到下一份工作再离开会比较好呢;人为什么一定要结婚呢,不结婚自己过不是也开开心心的;设计这份工作确实让身体越来越差了,感觉现在都在硬撑,以后怎么办呢......这些问题一时都找不到答案,于是选择不面对和放纵自己,这样心情会好受一点。可是这些怎么跟父母说呢,估计他们只会说他们以前也是这样过来的,然后开始说他们的历史吧。道理都懂,可是也只有懂。

“你没事吧,双姐。”阳上终于找过来了,风尘仆仆的样子一看就是出门很着急,“不好意思啊,路上耽误了一段时间,你也知道从我那边过来还挺麻烦的。”

“我可是在这个寒风中多等了你一个小时,”双新默默抹掉眼泪,身体转向阳上,“迟到这么久,怎么带你飞。”

“看到你眼睛好像红红的,这次又没pk过阿姨吗?”他看她好像心情还没有平复的样子,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么快提到这件事,立刻转移话题,“咳咳,我今天呢,就彻底请假了,双姐爱怎么带我飞都奉陪到底。”

“哦!对了,我把你上次落在我办公室的围巾带来了,天气这么冷,围上总会暖点。”阳上用小鹿般的眼睛看着双新并小心翼翼帮她围上围巾,怕自己说错什么话,会让眼前的女孩再次情绪低落。

“噗嗤,不用这么小心,小老弟。”双新意识到自己的状态影响到他了,其实叫他出来就是想找个人一起散心,把所有烦心事都暂时放下,她也不想他为自己太过担心。“走吧,姐姐请你去吃麻辣烫,还没吃中午饭呢。”他们找到了一家常去的麻辣烫店坐下,店里暖和的温度让双新想脱下围巾,“今天还挺会做的嘛,还记得带条围巾出来。”

“当然!我妈帮我取这个名字,除了想我积极阳光,还希望我成为一个暖男。”阳上拍拍自己的胸脯,一脸嘚瑟地看着双新,随后在书包里拿出了一个白色的塑料袋“围巾脱下来的话,就放到这个袋子里吧,不要弄脏了。”

“哎哟,成熟稳重了,小老弟。还知道带袋子装围巾,姐姐我很欣慰,今天想吃什么随意点。”双新接过袋子,看到袋子上印的花样觉得非常眼熟,但是又记不得在哪里看过,苦恼几秒后放弃无谓的挣扎,把注意力又转回点单上。



吃饱喝足后,他们两人打算走去电影院看一出最近很火的电影,路上经过一家服装店,双新瞬间联想到刚刚袋子上的花样就是这家店的标志。那是她和母亲某年来这边逛街,在服装店里消费的衣服袋子。

那一年她准备高三毕业,学校要为毕业生要办毕业宴,身边好些同学讨论当晚要穿得好看一些,而她决定随便穿穿,和认识的同学拍照留念就好。回家后,她和母亲提了一嘴周末学校办毕业宴,就不回家吃饭了。随后母亲跟着她到房间了,说找一天一起去商业街买一身漂亮衣服,那晚要给同学留下最后的好印象。双新心里惊讶极了,平时完全不关心打扮方面的妈妈怎么会跟她提这些。还记得当时觉得心里暖暖的,但是不想让母亲破费毕竟只是吃一顿饭,母亲却十分坚定地告诉她是人生唯一的高中毕业宴,不要以后后悔。立刻替双新决定,就第二天去逛逛。第二天母亲拉着双新把整条商业街逛了好几遍,终于在和这家店老板娘交谈了半天家长里短之后,用极便宜的价格买了一件淡色的连衣裙。老板娘还非常热心和他们聊这件连衣裙回家可以怎么搭配会更好看。现在回想起,双新都觉得自己当时耐力惊人,竟然和母亲在这条街走了数十遍。

“这个围巾不是你想到要带出来的吧,阳哥。”阳上听到这句话,知道自己瞒不住了,“诶,好啦~是廖阿姨突然打电话给我,让我带给你的。所以我才迟到了那么久,对了,阿姨叫我不要告诉你。你就当是自己发现的吧。”双新被他逗笑了,“本来就是我自己发现的。”

“那你回去之后记得和阿姨好好聊聊啊”,阳上迫切地叮嘱着,“不要太激动。哦!等一下我们看完电影,我带你去刺激一点的地方,帮你把心里的委屈都释放出来,回去呢,就和阿姨好好说话哈。”

“还去什么刺激的地方,今晚跟我回家吃饭吧。”双新一边低头偷笑一边按下母亲的手机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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